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走进英国：黑衣修士桥上的青年

原文作者朱洁Juliet | 发布时间 2016-06-24 | 浏览次数 1804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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转眼2016的夏至已过。英国的仲夏Midsummer day，比中国夏至早一天。那天傍晚，老板走过来笑着说：“一年里今天白昼最长？那么早点下班，从明天开始，就要走下坡路了呢。”

其实，因为正逢英国退欧悬而未决的当口儿，不少行内活动进入短暂观望期，让这一周成为罕见的不必加班的一周。同事们都预测好景不长，于是纷纷抓紧时间准时下班，享受不可多得的仲夏夜晚。

英国的阳光比金子贵。每年十月，直至来年五月，这个岛国就渐渐陷入漫长黑夜和含糊白天。霏霏阴雨、连月不开时，大家都容易感染一种抑郁的情绪，令人感叹“不以物喜、不以己悲”的境界，非常人能及。

我的公司地处伦敦老金融城。每天急匆匆走路赶去伦敦公司的路上，总能与一高瘦青年在黑衣修士桥（Blackfriars Bridge）上相遇。

之所以每每注意到他，是因为他带有一种英国的典型冬日病态：半长的栗色头发下，脸颊苍白凹陷，双目空洞，穿着因为过瘦而显得空荡荡的暗色西装，领带又过紧地勒住喉结，鼓囊的单肩包斜挎着，好似不堪重负——简直就是行走中的抑郁。大概他也注意到我，渐渐地再擦肩而过时，若天气不好，会相视苦笑数秒，脚下桥底的泰晤士河水迎着阴风冷雨低低咆哮。

然而，自从入了五月，伦敦也逐渐有了春和景明的意思。我在桥上再见到那青年时，惊奇地发现了气候在他身上产生的作用：脸上刀削般的颧骨慢慢藏了起来，偶尔还露出一丝迷之微笑；眼神也不只盯住脚下，看向远方时让人注意到碧绿的眼珠。这连名字都不知道的青年，简直就像一支晴雨表；看着他的精神面貌，大约就知道英国进入了什么时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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季节是很重要却又被人忽略的一种东西。早先离开爸妈去一个热带小岛读书，第一次踏下飞机，就好像踏入了一团四年不散的湿气。从四季分明的中国城市过去，并不知道生活原来可以不计寒暑，起初很不习惯赤道上如影随形的骄阳骤雨。好在那时有七点半的晨操、有期中期末大考，有旱季雨季假期，和青春期跃跃欲试的葱茏自信。似乎并没觉得生活有日复一日的单调乏味。

大学去了伦敦政经以后，按照历届学生“务实而入世”的惯例，进入一个快节奏的以年计的循环——凄风苦雨的秋冬是申请实习工作的日子，好容易转入春夏，则要常驻图书馆补上缺下的课程、冲刺纳入总分的考试，然后在盛夏勤劳地开始实习......不断有人感叹韶光看贱，然而驻足观景的校友始终并不多见。

——这两天觉得空气中终于泛起暑意，掐指一算，从学校毕业，上班已满一年。最近三个月，是工作格外劳心劳力的一段日子。都说三月一季；不愿淹没在工作里的周末，会离开伦敦去陪喜欢的人。走同一条公路，眼看着车窗外从一毛不生到碧色遍野——虽然温度好像总没什么起伏，也知道冬去夏来、艳阳不远。

大概人长大了就是这样：在阴雨里等待阳光，在阳光中及时行乐，攒下太阳的影子，留给来年依旧漫长的冬天。